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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于思

LIN YUSI
林于思

林于思:艺术是一条不归路

2014-10-09 10:46:02 来源:芭莎艺术

文人气、历史性、幽默感——这些是艺术家林于思的水墨作品中蕴含的最强烈特质。他曾是放浪的摇滚男孩儿,也称得上是美食家,但他自谦地认为自己只是一个手艺人。在他的价值体系中,每个人将自己手头的事情做到极致,世界就完美了

摇滚的校园时光

大约16 年前,林于思还蓄着一头飘逸的“郑伊健似的”长发。与此同时,他与当时的乐队成员在广州美术学院的篮球场上举办了一场演唱会。“翻唱的都是Suede(山羊皮乐队)、Eagles(老鹰乐队)最经典的那些歌。那天操场上挤满了人,很多人还站在宿舍阳台上看。乐队唱完之后,学生们特别激动,在阳台上往下扔东西,卫生纸什么的哗哗地往下飞。”策展人陈铭桦兴奋地说。

“当年林于思在学校是风云人物,几乎不可能有人不认识他。他可不是参加校园艺术节的那种,他是举办个人演唱会的那个层次。”在艺术家邱虹眼中,担任乐队主唱的林于思才华横溢,会弹吉他、贝斯,甚至还打鼓。

“如果那些年中国有现在那么多的选秀节目,我可能就去当歌手了。”林于思一脸自嘲。现在,36 岁的他是广州画院特聘画家。从2008 年起,平均以每年一个个展的速度在当代水墨的道路上试验并探寻着。纯熟的技法与叙事性、视觉化、幽默感充盈于林于思的作品中,艺术家李超雄评价:“那是一种文人气的感觉,说不出的喜欢。”

KTV 许久未曾踏足,工作室的吉他上也早已落了一层灰。终日与毛笔、墨汁为伍的林于思如今过着一个优秀艺术家理应所具备的勤奋、克制和恬淡的生活。每天至少工作6-8 个小时,而泡在工作室的时间还远不止于此。甚至在疲劳时看美剧的休闲时光下,他都要拿着毛笔勾勾画画。用他的话说:“不干活会内疚,总得留下一些痕迹。”

而在那段遥远却尚能追忆的青春期时光,林于思没想过成为艺术家,当歌星一直是他的梦想。1978 年,林于思出生于广东省潮汕地区南部的惠来县。刚出生时,因为重量不过4 斤,父亲一度认为这个孩子有可能养不活。但童年时的林于思却是个爱唱歌的开朗男孩,他还作为独唱代表这座著名的侨乡小城参加过歌唱比赛。“小时候是特别清亮的童声,要不是为了唱摇滚故意把嗓子搞粗,我现在可能唱得很像林志炫。”

收心,一切为了艺术

唱歌是最大的爱好,与此并行的便是绘画。父亲酷爱书法和古典诗词,林于思受此影响颇深。放学回家后,父亲会逼着他练习书法,“每天半个多小时,天天如此。”中国书法历来讲究笔性,元代大书法家赵孟頫曾说:“书法以用笔为上。”

意思是书写者对于用笔的讲究是最重要的。毛笔柔软,写在纸上若有若无。父亲的严格要求从小就培养了林于思良好的笔性以及对于毛笔的掌控力。

四岁的时候,林于思就已经开始在竹筒上画熊猫、竹子。时至今日,他一直庆幸自己在上美院附中前都没有接受过正规的绘画训练。“我爸曾经想请个老师来教,我现在觉得这个老师很牛,因为他说你的孩子以后肯定能画画,但是现在不要找任何人教他。”林于思认为,没有人告诉对与错,想象力才能无限延展。

乡下的家中铺满了40cm 的正方形红砖地,因此,林于思在童年绝大部分绘画的时间里一直在帮妈妈“拖地”。毛笔蘸上水,在地砖上画,很像现在公园里路边的老大爷。

1993 年,只参加了两个月考前培训班的林于思考入了广州美术学院附中,开始了系统而正规的学院派训练。在那里,他收获过全班第一的素描成绩,也时常和宿舍里的同学为素描的画法讨论一整夜。附中四年级下乡写生,彼时的林于思已经能够用圆珠笔不经修改地画得一手非常写实的线描。用他的话说,这是少年苦功。画画、组乐队,这几乎抢占了他全部的青春期时光。

设计师吴文俊在美院附中时是高林于思一届的师哥。他说,当年在附中的时候,林于思的工笔画得特别有闪光点。“他的观察力、对线的运用,很灵活。”陈铭桦则至今都记得林于思的毕业创作,“那些作品已经开始有那种非常能显露他功底的感觉出来了。”

四年后,林于思以全系专业课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了广州美术学院国画系。大学前两年,他发现所有的课程在附中的时候已经全部学过了。再加上国画的研习完全颠覆了前四年近乎全盘西化的附中教学,林于思陷入了深深地茫然,“感觉全都不对了。”

有一天,林于思手叉着腰,一只脚踩在凳子上正在“挥毫”。一个老师过来对他说,先把这脚放下来,这水也脏了,你去换一盆吧。当林于思换了一盆干净水回去的时候,老师已经把他的桌面整理得洁净有序。然后把纸捋得特别平,坐在那端正地对他说:“画国画是这样的。”林于思当即有一种被利器击中的感觉,他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创作状态。

上附中的时候林于思一整个冬天都爱穿一件军军绿色的短棉袄,这在当时的广州显得特别潮。吴文俊回忆,有一次他们去一家酒店,保安拦住长发飘飘的林于思说:“唉,姑娘,这里不许穿拖鞋。”

与青春翻腾的荷尔蒙最直接的告别出现在大学三年级,在与父亲的一次谈话中,林于思被劝告应该停止再继续做音乐。

之后,作为业余音乐终极玩家的他决定削发。“剪完的那天晚上很难过,有一种失恋的感觉。”林于思说着,轻缓地弹了一下两指尖的烟灰,“就是真的要跟一样东西隔绝开了。”

“他很有灵气, 做什么事情都喜欢动脑筋。”在邱虹看来,“艺术修养不错的林于思始终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他热衷美食,哪家餐厅的广府菜好,哪家餐厅的潮州菜佳,甚至不同的野味要到哪里去吃,林于思全部如数家珍。如今,他给人留下的印象除了绘画就是美食了。“林于思的作息时间黑白颠倒,他基本上每天都是画完画,夜里12 点、1 点出门,然后开始吃夜宵。吃到两三点,再回来工作。这或许有利于他的创作。”艺术家黄宇兴说。

据李超雄观察,林于思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近年来创作状态渐入佳境。这里最艰难的时候是指美院刚毕业的三年,那段时间,林于思希望留在美院附中任教,就下定决心考研。但连续三年,他都因为英语成绩而未能如愿。后来他渐渐发觉做一个好艺术家与是不是研究生无关,只与个人水平有关。

试验先锋

直到2008 年以前,林于思都认真而严肃地在国画的技法上摸索着。就像闯关游戏,在他看来,只有老先生们点头了,这只“怪兽”才算是消灭了。有段时间,林于思已经能够模仿某位大师到乱真的地步。直到一个朋友喝醉以后对他说:“你和他一模一样有什么用!”“他以前都是夸我的,那次是扯着嗓子骂。”林于思感慨:“醒悟有时候真的就像是别人在背后踹了你一脚,从那以后我开始想要画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了。”

这之后,林于思开始赋予绘画更具个人化和情感性的创作,“画自己想画的”成为了他下笔前最重要的初衷。批评家樊林认为,林于思在用笔的痕迹与色彩的铺垫上,建立了个人视角的画面感受。他善于运用明净的色彩与笔墨共同渲染出意境的壮阔,而同时具有安详的意味。每一幅作品的处理都以色、墨构成连贯的空间和色彩效果,并确立核心的人、物的存在与情绪。

精神脱贫

正是对于水墨创作的反思与创新,林于思的作品愈加受到艺术界内外的关注,第二次的卖画经历正是与之相叠合。林于思承认,第一次自己的作品被收藏,对方多半是怀着鼓励他的心情。而第二次才是收藏者真正显示出对自己作品的肯定。

那是一位热衷收藏海黄家具和养马的大哥,当他看到林于思的一套撞水撞粉小条屏后立刻表

示出要收藏。林于思当时想要把这件作品印在画册上,因而并不情愿出售。但又不好直接拒绝,他就随口说了一个高价,认为这样对方就会知难而退。没想到一个月后,已经等得不耐烦的收藏者直接将现金放在了林于思面前。“那一刻我才知道,一个人真正喜欢你的作品时眼神是什么样的。”

从这一刻开始,林于思知道自己“脱贫”了。自小家境较为优越的他从没为生活担忧过,这是一种精神上的脱贫,意味着独立与自信。“我是一个需要中途有掌声的人。”被认可使得林于思坚定了自己在“新水墨”道路上继续试验的信念。此后,他用异于他人的勤奋与试验次数不断雕琢着内心中对于绘画的诉求。

黄宇兴分析,在他熟识的水墨艺术家中,林于思算独特的一个。“他一直希望能够在作品里显露出当代性,而且一直在尝试与变化。哪怕这种尝试会在短时间内带来争议,或者说不能给他带来那种成功的快感,但是他也愿意这样去做。”陈铭桦把林于思归纳为“守得住的那种人”,“他很清楚自己要走的路,所以在专业上他会拼命钻研,抗干扰能力极强。”

令吴文俊认同的是林于思关于“一代宗师”的观点,“他的理论就是学一套拳,不是把所有招数都学会,而是应该只把精粹的那部分学到。这一家学完,再学那一家,最后集中在一起按照自己的特点打出来,这才是最厉害的拳法。”遵循着这个理论,林于思认为既然自己是学习国画出身,那么之前所学应该尽量体现在当下的作品中。

纵观近几年的作品,身材瘦削、颇具风骨的林于思总能在那柔软的方寸之间给观者以最强有力的触动。而情感的表达,是他始终不懈追求的创作原则。策展人黄秩群将这称之为“情感阀门”,他认为“天才艺术家们的共通之处就是能够很好地控制情感的阀门,如果情感阀门开得足够大,便可以在技巧之外感动别人。”林于思坦言,好的音乐、电影都会让人潸然泪下,他希望自己的作品可以令人动容,即便是逗人一笑也是好的。

当年考研时,林于思终日在家里复习到半夜三更。父母其实早已习惯了他这样的生活,但有一天,母亲没睡着,她爬上楼坐下来对林于思说:“唉,你说你这样不停地画啊画,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林于思在那一刻突然间觉得其实这个事情根本没有头,它不会停止,但是当时的他似乎不太好这么对母亲讲。不过,现在他说:“那时觉得这个事情没有尽头,很恐怖。现在觉得这个事情没有尽头,很幸福。”

[编辑、采访、文/齐超][摄影/白川][鸣谢/陈铭桦,樊林,黄宇兴,李超雄,邱虹,吴文俊]

[来源于《芭莎艺术》2014年九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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